第三章“君再来”撞了一下腰
其实，苏一一是在犹豫再三的情况下才给肖健打这个电话的。领导催得急，自己对电脑又不是特别在行，平日里简单做个PPT还凑合，可这次老板要求高，要来点新鲜的，这新鲜的她也没有呀！愁眉苦脸中突然想到老同学杨远是电脑高手，找他帮这忙应该问题不大。电话打过去，杨远这厮倒没推脱，答应得还挺爽快。说什么这种事找他就对了，再说她一一一张口哪一次不是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，你就瞧好吧，准保给你长脸。
俩天过去了，没动静。毕竟是求人的事，也不好催太紧。一一按捺住性子，咬咬牙，等。三天过去了，还是没动静，一一这下坐不住了。万一，万一这家伙中途撂挑子，她可就被卖了。
果不其然，电话打过去，这厮先是装傻充愣，继而嬉皮笑脸道歉，说什么这段时间事情多，实在是忙晕了，不过他会介绍一个铁哥们帮她的，他杨远答应的事，再困难，也一定光荣完成任务。
骂人的话，一一说不出口，也没法说出口。再怎么说，自己也是求人家办事的，人家放在心上给办了，那是情分。没办，那也不是啥罪过。毕竟她和杨远，除了比一般同学关系近点，还真没有更深的情分。曾经以为俩人会有更深的缘分，但她努力了，事实证明，他们只有同学缘。
她和他，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。以前她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总想到外面看看，而现在她更爱独处，独坐幽篁里，弹琴复长啸，天地都是我的。他偏偏坐不住，哪儿哪儿都好奇，都要去看看，大一大二那会儿，自己俨然是傻丫头一个，整日里跟在他屁股后头游逛，东西南北都分不清，晕晕乎乎的，净看热闹了；她死心眼，喜欢哪家店，喜欢哪种颜色，喜欢哪种口味……一旦喜欢了，就形成了习惯。他呢，心眼特别活，今天喜欢的，就可以口吐莲花，描述种种理由。明日立马见异思迁，照样能见风使舵，给你说出一大堆新的理由……哎呀，总之，她和他就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，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共同点，那就是在文字上还多少有点同宗同源。但俩人的文风迥异，她雅致华丽，不食人间烟火，他呢，嬉笑怒骂，幽默风趣，这一点倒合得上“文如其人”这词。
反正呢，她一一和杨远现在可是干干净净的同学情分，这情分里不掺杂其他暧昧成分，所以，你有资格要求一个纯粹的男同学为你废寝忘食、殚精竭虑吗？没有。想通了这一点，一一就释然了。可她觉得杨远这厮就算撂挑子，也该照个面，做个引荐人。贸贸然把她像商品一样推荐给别人，他自己竟然不现真身，像话吗？为此，并不小气的她，恐怕是要记恨上一段日子了。
肖健的及时解围让她十分感激，两人虽是初次见面，可凭女人的直觉，她觉得肖健是个信守诺言的人。“君再来”电影特写镜头般定格在脑海里。那个眼睛会说话的男人，总是那么温和地微微笑着，衣着精致，举止儒雅，那略带磁性的嗓音，不由她不心里一动。
记得刚学会网上聊天那会儿，她一度迷恋过一个声音。那时闲着无聊，随便在网上溜溜达达，不知怎的，手指就点开了一个朗读聊天室。她不聊天，也不朗读，只是静静地听大家读。有一个叫演员的朗读者声音特别有味道，音色有辨识度，醇厚动人，听他说话读文，你会觉得身临其境，不由得跟着他的声音走。眼前是一条时光的河，粼粼的，你就是河中的一叶扁舟。这样的感觉很奇妙，很迷人。所以她每天都会进去静静地听一会。
忽一日，聊天室要举办一个活动：掀起你的盖头来。要求朗读者们满足粉丝们一睹真颜的愿望，一一登台亮相。她想，那个叫演员的好声音应该是个帅哥吧，那么动人的声音，即便不帅，也不至于吓人吧。
可让她啼笑皆非的是，好声音确实有点吓人。眯眯眼，蒜瓣鼻，头发不多，脸上也不太平整，而且最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张略有点肥厚的大嘴巴。真相如此残酷，心目中的偶像轰然倒塌。此后，她再也没进过这个聊天室，但那个声音还时不时地萦绕耳畔。
肖健的声音和那个声音很像，但其人其声匹配度很高，可以说，初次相见，苏一一对肖健打分蛮高。
“君再来”一别，一个多星期杳无消息，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了。也许人家只是随口说说，素不相识的，能放在心上吗？领导催命似的要她赶紧把东西整出来，哪里知道她这个小职员的为难！本想给杨远打电话质问的，可生性高傲的她还是忍住了，离开了他，地球难道还不转了？想想都是他弄得自己这么被动，想到这里，苏一一不禁恨恨地诅咒起这个不守信用的老同学了。
怎么办？吃人家的饭，就要为人家做事。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被领导骂个狗血喷头，算了，放弃女人的矜持，电话求助吧！从电话中，苏一一知道肖健是真的忘记答应自己的事情了，唉，难道近墨者黑？这肖健也是个靠不住的主儿？虽然有些失望，可她还是掩饰着自己的失落，毕竟自己和人家还算陌生人。她突然想起前两天肖健似乎还加自己好友来着，可当时自己觉得女孩子还是矜持一些好，就没有点接受。等到后来想着还要请人家办事，不接受不礼貌，可已经失效。她自己又不愿意主动去加对方好友，算了，等下一次吧！
那日不得打对方电话，肖健连连道歉，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，对方的积极主动态度让她心里稍稍有些安慰。也许人家真的是太忙了，毕竟是老板，事情多，哪能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请求呢？
对方答应今天就把东西交给她，看看时间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，又是一个心神不宁的一天。正在愣神的时候，电话响了。正是肖健的。他告诉她，东西已经做好了，怎么交给她？
“真的？太好了！谢谢！谢谢！”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，一一激动得想跳起来。按说，自己应该去取比较合适，可是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忙，怎么说也要表示一下呀，她沉吟着：“要不……对了，那个什么……”“君再来？！”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。于是，电话里不约而同一阵大笑。
傍晚的“君再来”，分外妖娆。霓虹灯闪烁下的三个大字，妩媚地冲路人微笑。一一疾步迈上红地毯，由于心情急切，没提防和一个同样低头走路的男子撞个满怀，“哎哟，对不起”两人几乎同时向对方道歉，这一道歉不要紧，抬头的瞬间，两人几乎同样惊讶：“一一？！”“肖健？！”情急之下，肖健竟然把苏字省略了，叫出了口，才突然发觉好象有点太过于亲昵，苏一一乍听之下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，在单位大家都这么叫，顺口了。可看见肖健抬起手臂掩饰似的咳嗽了几声，她也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。毕竟他们还算不上太熟悉。
两人一时无话。肖健稳了稳神，欠身请苏一一先行，自己到服务台悄声交代了几句，然后向苏一一坐的桌子走去。待肖健落座，苏一一轻启朱唇：“不好意思，让你费心了，今天我请客。你点菜。”肖健轻轻按住菜谱，微微一笑：“我已经给自己点好了，顺便也帮你叫了，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就自作主张了，你不会怪我吧？”“不会，不会，我这人不挑食。”一一心里有些意外，但脸上依然挂着微笑。这个肖健，倒挺机灵的嘛，隐隐的有种男人不露声色的霸气，不过，绝不让人讨厌。应该是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。
菜上来了，颜色很清淡，造型也很独特，望上去，很能勾起人的食欲。和菜一样可爱的还有一束美丽的鲜花，洁净的白，亭亭玉立，一一有些惊喜的望住肖健，肖健有些调皮的冲她摊开两手：喜欢吗？她微笑着点头，说真的，这一切很不可思议的迎合了她的审美口味。真是个细腻聪颖的男人。
这顿饭，他们吃得很愉快。一一的话渐渐多起来，面部表情也分外生动，看着对面的男子体贴的为自己倒饮料，夹菜，一一突然感觉到久违的温馨。要是有这样一个哥哥该有多好，一一心里嘀咕。抬头，正碰上他充满笑意的眼睛，她一惊，饮料洒了，衣服上溅上一团污渍。他慌忙离座，拿了纸巾要替她擦，已经走到近前，却又发现不合适，就那么手足无措的站着。她看他那窘样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：没关系的，饮料而已，一会就干了。他讪笑着退回座位。“对了，你给我做的东西呢？”一一看吃得差不多了，就迫不及待的问。
“哦，在这里。我把它拷贝在U盘上了，你回去把它放在电脑里，注意做个备份啊！可能做的不一定符合你的标准，不过，我也是尽了全力的，江郎才尽了。”肖健及时收拾了窘态，又恢复了儒雅的风度。“真是太谢谢了，救了我燃眉之急。本该我请客的，可是，你怎么把我的权利剥夺了？抗议！”一一脸上含笑，可嘴却孩子气地嘟着。肖健看着看着，不由乐了：“抗议有效，下次补请！”
看看手机，已经八点多了，两个多小时弹指而过。两人对望一眼，站起身来。一一从椅背上拿起风衣，高雅的浅灰。由于刚吃过饭，白皙的脸庞，微微泛红，肖健脑子里不由想起一句古诗：人面桃花相映红。看着看着，一时竟有些失神。
“快走呀！”一一推推他，他惊醒，不好意思地笑了。肖健提议要护送一一回家，这一次，一一没有拒绝。
华灯闪烁，空气微凉。尽管如此，两人还是放慢了步子，身边不时越过疾驰的车辆，肖健本能地伸出胳膊。车辆过去，一一不自然地赶紧跳开，肖健也假装望着远处。
快到家门口了，一一站住：“回去吧，谢谢你送我回来，还有这个。”她扬扬手中的东西。肖健也站住：“好吧，就到这里吧，别客气，以后有什么需要的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，尽管说。”
一一闪身进了胡同，肖健站了一会儿，也慢慢往回走。手臂上似乎还留有女孩子的体温，他把手伸进口袋，燃起一支烟。夜色中看不到烟雾的影子，但心里却多了一个影子。
作者简介
张红梅，女，笔名文竹若风。文学作品散见于《奔流》、《牡丹》、《辽河》、《思维与智慧》、《华夏散文》、《散文诗选刊》、《河南诗人》等纯文学杂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