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
大吴家在艳粉街。任跃翔、陈宏伟和黄春丽骑自行车,边走边聊,半个小时就到了。道路两旁一栋栋红砖灰瓦的趟房一模一样,都是各单位的家属房。跃翔拿出笔记本,看了一下:大吴家在32栋5号。三人按门牌号,很快就找到了大吴家。
陈宏伟敲敲蓝漆铁门,吴越和他爱人楚子君从屋里迎了出来。吴越夫妻俩非常高兴。吴越说:“我估计这两天你们会来,没敢远走,快进屋!”
大吴家的屋院布局和陈宏伟家一样,只是房间和院子都宽绰些,可能沈阳职工家属房都是按一张图纸建的,体现社会主义国家劳动者人人平等,没有贵贱之分。
大吴家院子里有两棵树:一棵是枣树,另一棵是沙果树。树下居然还有一眼压水井。东间接出一间小房做厨房。整个院子干干净净井井有条。
由于接出个厨房,房间宽绰适意多了,几个人走进东间,这是书房兼客厅,卧室在西间,中间用木板和玻璃窗间壁开,靠南边有门相通。
客厅靠东墙是个不小的书橱,书架上摆着书籍,还有工艺品小玩意。书橱北边有扇门通厨房。客厅北边放着长沙发和茶几,茶几上各种茶具一应俱全,还有一盒绿绿的文竹。客厅南边窗台摆着几盆花,鱼刺梅含苞欲放,迎春花开得正艳,红红的。窗下放着‘一头沉’的四屉桌,和两把椅子。
吴越让任跃翔他们三人在沙发上坐下,自己搬把椅子坐在旁边。
楚子君倒上茶水,又端出花生、瓜籽、水果,她给任跃翔、陈宏伟、黄春丽一人剥了个桔子,说:“先吃点水果。”
陈宏伟环视房间,羡慕地说:“越哥,你屋子装修得不错呀!”
楚子君不无自豪地说:“除了‘一头沉’是求人打的,剩下都是你哥自己干的,包括接小房,他利用星期天和放假一点点收拾的。”
跃翔惊讶地赞叹道:“吴越,你还会木匠手艺!”
“啥手艺,对付弄呗,都花钱咱也拿不起呀。其实这木工也好学。我们学校校办工厂打桌椅和办公柜,看看练练就八九不离十了。”吴越拍拍沙发说,“这沙发最好做,里面木框就用钉子钉的,安上弹簧,铺上麻袋片,裹上旧棉被,蒙上人造革,谁也看不漏。哈哈,就像农村人常说的,‘属驴粪蛋子——表面光’……”
跃翔问:“吴越哥,你院子里咋还有个压水的洋井呢?”
吴越说:“我们这里前几年还叫艳粉屯呐,这离市中心远,还没安自来水呢,从这再往南走就是郊区菜地了。我和子君处对象五六年了,就是没有房,结不了婚,这是前年才排上号的。”
跃翔说:“我小学是在‘景星小学’念的,那时学校南边就是庄稼地,我还上艳粉、路官这里捉过田鼠,挖过野菜呢,这几年变化真是不小。”
宏伟兴奋地说:“我是在‘勋望小学’读的小学,咱们学校离不远。”
吴越也饶有兴致地说:“我是在‘启工二小’,咱们三个都爱画画,说不定一同参加过铁西区小学生绘画比赛呐……”
几个人聊天信马由缰,没有主题,想哪说哪。几个人聊起了童年的趣事。三个男生回忆起打‘啪叽’、抽冰尜、撞拐等游戏的乐趣;两位女生说得最多的是跳皮筋、编花腿、打口袋等。不一会又聊到了小时候过年的情景。
跃翔说:“你们还记得60年冬天挨饿吗?那时商店什么食品都没有,柜台货架空空荡荡的。售货员就凭票供应点豆饼做的豆腐和豆腐渣。61年春节前,柜台上突然摆上了饼干、点心、奶糖,奶糖10元钱一斤,饼干、点心15元、20元、25元一斤不等,起名叫‘高级糖’‘高级饼’,那么贵买得人还不少,民警在柜台前看守,怕有人抢……”
吴越感慨地说:“当时全市都一个政策,我们那商店也是那样。当时八级工才挣一百来块钱,一般工人、教师、干部一月工资才四五十元。虽然挣得少,但是没东西卖,钱都窝在手里。听说当时政策叫‘货币回笼’,就是把老百姓手里的钱收上来。”
“当时有人编了个顺口溜,我们边跳皮筋边唱,我现在还记忆犹新:‘高级饼干高级塘,高级老头上食堂;食堂设有高级饭,医院;医院沒有高级药,高级老头哇哇叫;医生看病他不让,高级老头饿够呛。’哈哈,那时咱们小,也不知道这是讽刺社会的。”黄春丽莞尔一笑回忆说。
几个人都笑起来。跃翔说:“拨乱反正改革开放,国家建设快马加鞭,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!吴越哥,看你书架上书很多,你没下乡,这10年学的知识比我们多不少呀!”
“也没多什么,我高三都快填志愿了,就文化大革命了。”吴越说,“后来到学校当老师,也常常带学生到工厂参加劳动,到街道宣传毛泽东思想,哪好好学习了?现在恢复了高考,我说什么也要考大学。”
黄春丽说:“吴哥比咱们大,今年33了吧,你们该要宝宝了。”
子君说:“按道理早该要了,头几年没有房,刚分下房又赶上恢复高考,你吴哥说再过两年吧,咱们趁这个机会好好加加油充充电。”
大家都有同感,改革开放国家焕发了青春,这些和共和国的同龄人更是朝气蓬勃,浑身充满了力量,准备大干一番。
10
79春天来到了,白清寨群山葱茏,山都不高,连绵起伏,登上山头举目远眺,可以看到好远好远。“五一节”前夕,学校在大操场举办全校运动会,中专班、大专班学生都参加。操场四周彩旗飘飘,在群山环抱中好像万绿丛中一朵小花。
吴越从“艳粉中学”借来彩旗,卢吉祥从沈河区团委借来锣鼓,任跃翔和陈宏伟在黑板上书写大字标语,画的粉笔彩画放在班级座位前面。搞得像模像样。
运动会上,中文(2)班大展雄风,令人刮目相看。班里有“四大人干”:老苏、安立伟、李福兴、卢吉祥。这四人长得瘦,但有耐力有速度。O米长跑,米中跑都是强项,起跑不慌不忙,渐渐地把前边的运动员都超过了,最后一圈发力,把其他人甩在后面。4乘4接力简直就是表演,速度快,接棒稳,让别的班运动员望尘莫及。
操场上掌声不断。中文(2)班锣鼓喧天,拉拉队口号震耳欲聋。
田赛场上,大吴跳高,小吴铅球,王文章的三级跳,都发挥很好,拿了第一名。最后中文(2)班在大专班中拿了个冠军。
卢吉祥是从沈河区团委考入大学的,家里就他和老妈两人,他有两个姐姐都出嫁了。他自己说处对象了,没结婚。这卢吉祥就一个毛病——懒。在学校从不洗衣服,星期天抱回家让老妈洗。
夏天,他爱运动,穿双胶鞋从来不刷,脚也不洗。午睡时脚又腥又臭,熏得人睡不着。李福兴打来水,劝他洗脚:“老卢,洗洗脚,睡觉舒服……”卢吉祥把眼镜摘下来,往铺上一丢,生气了,说福兴侮辱他,两人还争了个半红脸。
大家一齐劝他,他勉强洗了脚,把鞋往外屋一扔,换了双塑料凉鞋,闷头就睡。也不知道这卢吉祥在团委干什么工作,他不修边幅、不讲卫生的毛病也许是老妈惯的吧。
11
两个中文班男女生比例严重失调,女生不多,却有7位老姑娘。中文(2)班单身女生有张翠翠、张丽红、魏凤娟和佟雪梅。而男生没对象的就任跃翔一人。农村常说“有剩男没有剩女”,而城里恰恰相反,单身女性多于男性,这些“老姑娘”大多条件比较好,错过了择偶最佳期。
张翠翠外号“小精神”,长得很精神,一双大眼睛很撩人,能唱能跳,性格开朗,很活跃。新民的几位同学总想促成她和任跃翔对象,其中老苏、安立伟和李福兴最积极,暗中成立一个“新民同窗婚姻促进委员会”。老苏对跃翔说:“你不像我们几个在农村有家有口,你独身一人,和沈阳的同学处对象,将来毕业能留在城里,还是双职工。”跃翔说:“看缘分吧。”
每次新民这几位同学到学校后山坡树林里复习功课,老苏他们总邀张翠翠一块去,她也乐于参加。
任跃翔从不缺课,听课认真,笔记记得仔细。一般情况是任跃翔把课程内容重点难点主讲一遍,大家提问补充。老苏说这个方法好,省力。期中、期末考试题都是“沈师”本校老师出题,判卷是“二师”的大专任课老师判,“沈阳师范学院”领导有时调卷看看,也不细查。但是这么多课程,平时如不复习,现上轿现扎耳朵眼,临时抱佛脚也难呐。再说老苏他们时常缺课,笔记也不全,这样复习确实效果好。
在复习之余,大家有时也采松蘑,摘厥菜。山上树木青翠欲滴,野花遍地,溪水潺潺,让人心情舒畅。
学校常在晚自习时看电影,自带椅子,老苏和福兴就把“小精神”的椅子和跃翔的挨在一起。“小精神”很爱和跃翔聊,说她家在沈河区,爸妈就她一个闺女。她下乡到青年点处了一个男朋友,后来男朋友当兵走了,两人就黄了。“小精神”也常问跃翔的家庭情况。任跃翔对她说:“我家成分是地主,62年下放的到农村的。父母到已故去,有一个妹妹嫁到了当地……”。
她坐在任跃翔后桌,有不会的课程,就捅古跃翔,回头给她讲。晚自习,跃翔在看书,她从后边走来,“嗖”地把书抽掉,悄声说:“别总看了,上外走走……”
跃翔只好跟她出去。月光皎洁,树影婆娑,两人在校园甬路上边散步边聊天。张翠翠很健谈,她对跃翔说她文革中的趣事,讲下乡时的遭遇,也聊她和男朋友相恋直至分手的经过。跃翔也向她述说自己在文革中的挫折和磨砺。但总是张翠翠话多,跃翔话少。
老苏、福兴、安立伟对跃翔说:“‘小精神’对你有意思,你得猛追!”跃翔也察觉张翠翠对自己有心情,但她并不十分满意。跃翔觉得张翠翠性格开朗善于交往,但有些爱虚荣,轻浮娇气,不朴实,不适合自己。跃翔在农村这些年,因为家庭出身不好、个子矮,养成了自卑、自负又自傲的性格,他从不主动追女生。两人一直是异性朋友的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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